山虫杂艺谈

古之“六艺”指礼(礼仪)、乐(音乐)、射(射箭)、御(驾车)、书(识字)、数(计算)等六种科目。传统艺术,在民间指以“琴棋书画”为代表的泛艺术活动。山虫这里要谈的“艺”又相对现代一些,杂一些,也浅一些。艺术之“艺”,实则是创造出眼前所见之外形而上的另一个世界,完全不等同于物质的现实世界。以技艺层面而言,所谓“疏可走马,密不透风”,分间布白(或曰留白),参差起伏的韵律和节奏,引人入胜的感觉震撼等,诗文书画印乃至声乐舞蹈,皆同理。上升为创造层面,它是依托某种审美之共性加上你自己的规则组合而成,是带有个人情绪的活世界——有可感的生命律动蕴藏其间,怦然绽放。艺术之“术”,则是形而下的技术层面,特指入门一项艺术所必须掌握的基本技法。比如写字画画的基本笔法和学识,音乐的声乐训练和乐理知识、舞蹈的柔韧性要求和形体塑造等。在不断模仿、练习和巩固的基础之上,方可达到“艺”的平台,也才能去奢谈艺术创造的层面。所谓“艺术本相通”,并非技艺相通,指的是所有艺术终归审美一极。一个人对美的捕捉和理解能力增强了,对其他艺术门类的感悟力也随之提升,进而学什么都快一点。艺术是精神弥补,是灵魂慰藉,是生活之外的生活,是生命之上的生命——同一个生命体的意外分支与诸形演化。它也是与理性日常同步存在的感性过程。比如你写字的时候,并不只是停留在其表义的实用层面,同时也可以是在玩墨色变化,玩快慢跳荡的节律,在建构一座座小屋,在布置你的小型花园,甚至是把玩时间的停顿与流逝。如果说书法是线条的流动,那么绘画就是色彩的流动,音乐是声音的流动,舞蹈是形体的流动,文学是生命的流动,影视是人世间的流动……诗歌是露也是霜,散文是雨也是雪,小说四季分明也可以具体到二十四节气,那么好的戏剧应该像星空,你抬头看到的那部分就等于整个宇宙。王羲之在那天之后重新誊写《兰亭序》,为什么一遍遍皆不满意而作罢?李白为什么能斗酒诗百篇?嵇康为什么不再把《广陵散》授与后人?伯牙为什么在子期仙逝后摔琴绝弦?梵高为什么敢把星空或麦田扭成浓烈的曲线?——里面有独一无二的真情(包括艺术表情),用技巧是无法复制或重来的。有时候,知音没了,艺术也等于死亡了。有限制,才能有绝地反击的创造。艺术若是漫无边际,就不成其为艺术,就像自由,人人拥有绝对的自由,便不可能再自由。如书法,无“法”——传统之法,皆不成“书”;亦如诗词,无“格律”束缚也就没了审美之难度,那就等于“打油”;即便最“自由”的现代诗歌,没了诗意、诗境与诗歌语言的底线,谈何创作。有人喜欢把绘画等同于照相机出现之前的画面定格,就像有人把书法仅当做把汉字写好看整齐一样肤浅。书法、绘画和摄影,都是静止的艺术,同时也是动态的艺术,纤毫之间的流转与瞬间的呈现或捕捉,都是造就一幅书画或摄影作品成败与否的关键。除此之外,更有它们或相同或相异的表现手法在统领其艺术核心——线条、色彩、光影、意境和个性等。其独立的表现体系有如书法的墨色与章法,绘画的布局与着色,摄影的变焦与曝光等等。喜欢纯音乐是从久石让开始的,那种翻山越岭的心灵感应,是精神的澡雪过程。然后是国内诸如林海之类的一些作品,偶尔会让人惊艳一时。这个年纪已不太接受金属味较浓的东西,把摇滚比作一场战斗的话,交响是大型战争,习惯软弱的心灵受不住。当然,对学友、德华等人的歌曲念念不忘,是因为里边存储着青春记忆,这无法轻易背叛。音乐就是个人的时光机,一旦响起,想怎么穿越就怎么穿越。乐可助乐,伤可疗伤,悲可化悲,缺什么就可以补什么,且永不过期。一首情歌,感受一种爱情;一首悲歌,体验一段往事。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快意恩仇,皆能在旋律中统统补齐。这是音乐的魔力!饮者亦是艺者,喝茶是出世的艺术,喝酒是入世的艺术。体育是形体艺术,竞技体育却是生命艺术。教育呢?同各行各业审美化了的概念一样,其表现形式和实践效果达到一定高度时,更是艺术。如陶行知、叶圣陶和魏书生等人的教育艺术,更如古代孔孟老庄和古希腊三贤,自是其中之佼佼者。然而,眼下急功近利的名师名校以及各路培训大神,无一能与艺术沾边。艺术,急不来的,所有速成结果皆是不成。曾道:爱情,是心的艺术。其核心也是审美,基于两个层面:生理学角度的荷尔蒙和心理学角度的爱欲(或弗洛伊德所说的“力比多”)。我们习惯把这一切因素归结为“心”的作用,亦无可厚非——心,是情感的宫殿。欣赏爱的对象,需要艺术;与爱人相处,需要艺术;制造浪漫,需要艺术;就连形而下的做爱过程,也需要艺术的参与——灵肉结合的桥梁,就是心。所以说,这一切都是“心”的艺术活动。很多失败的爱情,就是因为缺乏爱的艺术,甚至可以说,原本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陷入平庸,也是因为没把爱的艺术延续到婚姻中来。爱情诚可贵,艺术价更高。诸希珍重,珍重爱情,也珍重爱(心)的艺术。误读艺术作品,实属正常,但误解艺术,包括误解艺术家本人(指真艺术家)就不该了,甚至是不道德的。首恶是认为艺术乃无聊之事,把艺术家统统归为神经病一类。某种角度上讲,这类评价者的思维方式比某些追求极端表现手法的艺术家更极端,故他才是真正的神经有病。次恶者,也是所有已拥有一定艺术成就的人最烦的一类——认为创作是轻松容易的事,是信手就可拈来的事。纯误解也就罢了,落得个令人羡慕的表象,怕的是以此为由随意剥夺创作者的劳动成果,且把它当成对方“举手之劳”的馈赠而已(特别注明:并非指尚未有资格说此话的本人遭遇)。试想一下,你会不会随便找熟识的农人或店家,抬一袋大米或拿两件商品后聊两句交情就走?何况好的艺术品不可复制。第三种恶,是把艺术只等同于看得懂的美好,而否定一切表面的不美好,如同只认可身着华服的庸俗之人,却对朴素打扮的高贵者视而不见。至于第四第五及其他,不再赘述。对艺术的误解,也包括创作者自己,他们最容易把艺术与生命的价值等同甚至错置,而忽略了艺术是为生命服务的本质——虽然这样的艺术家令人敬仰。艺术不是必须,却是必要,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门谁也逃不开的大艺术。礼尚往来,吃喝拉撒,皆成艺术,你看——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”,约出了艺术;“有约不来过夜半,闲敲棋子落灯花”,等出了艺术;“人闲桂花落,夜静春山空”,闲出了艺术;“开轩面场圃,把酒话桑麻”,聊出了艺术;“日啖荔枝三百颗,不妨长作岭南人”,吃出了艺术;“醉卧沙场君莫笑,古来征战几人回”,醉出了艺术;“仰天大笑出门去,我辈岂是蓬蒿人”,笑出了艺术;“座中泣下谁最多?江州司马青衫湿”,哭出了艺术;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,观出了艺术;“一弹流水一弹月,水月风生松树枝”,听出了艺术;“一花带蕊香气满,何况丛生树两行”,嗅出了艺术;“曲径通幽处,禅房花木深”,探出了艺术;“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”,寻个人也能寻出艺术……李商隐还真写过如厕诗句:长筹未必输孙皓,香枣何劳问石崇。辛弃疾晚年齿落,也曾幽默过一把(卜算子):刚者不坚牢,柔者难摧挫。不信张开口了看,舌在牙先堕。已阙两边厢,又豁中间个。说与儿曹莫笑翁,狗窦从君过。最后共勉两句话:敬师不到,学艺不精;艺海无涯,你我上下求索之。庚子大雪山虫胡诌文字:山虫供图:陈姝、李智红、姚静、张宇、环志祥、王开红、山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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